Ukraine
September 28, 2017「你要去哪裡?」的士司機的英文竟然不錯。
「我要去Коломия。」我漫不經心地回應他,希望能快點到汽車站。
「Коломия?那兒甚麼都沒有啊,你要去幹甚麼?」
我不喜歡人質疑我,簡短答了一句:「我去那兒轉車到山上的鎮。去看山。」
我倒是如何得知這個鎮的存在呢?大概是在Google上搜尋「Ukraine+ village+ off-the-beaten」得出的結果。這鎮即便是烏克蘭人都不知曉,我暗暗自喜,好啊,這次終於深度遊了。
汽車停下,我看看Google Map,是到了目的地。車窗外下著雨粉,我猶豫地成了最後下車的乘客。打起了傘,視察四周。這大抵是鎮中心吧,說是中心,就只有兩三間店鋪,既不是餐廳又不是旅館。舉目遠眺,只有疏疏落落住人的木屋。那我去哪睡啊?我來之前壓根兒不知要往何處落腳,更有叩門求宿的心理準備。蹴躊一會,扭頭向司機求救。車子正在等候要出鎮的乘客,司機擔著口煙,架起二郎腿,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。他不懂英文。我便如同小學生初學單字般,不停重複「hotel」,更把手掌疊在臉頰下裝睡。不知是hotel一字還是我的精湛演技,司機及車上的熱心乘客終於明白我的困境了。
十分鐘後,我站在一座樓高三層,在鎮上算是頗具氣派的木製旅館前。前門竟鎖上了,我暗地叫苦, 媽咪啊。這是我唯一不流落街頭的希望,我繞過大門,走到後院。有個老伯走上前,問我幹嘛。我說要住你的房間,他不懂,問我:「Italiano?」烏克蘭說甚麼意大利文。不!English or Español!他尷尬笑了笑,從屋內拉來個年輕金髮女人,會說英文的。我提出了我的要求,他們倆商量了一會,才帶我進去。我遊客一個,來消費還要你商量一番?
旅館卻一個客人都沒有。
房間有一張木製雙人床,還擺了個綠底配有黃色花紋的沙發。這種鄉村風味,略帶點老土,但我鍾意。睡了好幾天青年旅舍的雙層床,正需要獨住一房的奢侈享受。
時間尚早,我決定出外走走。當然,我是經側門進出的。
我漫無目的地在鎮上逛,心想會否碰到旅行社能安排一些一天團,帶我去騎一下馬、或行山也好。很快,我便意會到自己的天真。我發現鎮上沒有餐廳,更何況旅行社?我不忿地繼續走,希望會遇到有趣的東西。然後,竟然給我下大雨。雨異常大,迎面走來一個老太太,四目交投後,我們開始交談。
звідки ти?
Sorry but I don’t understand. English? English?
що ти тут робиш?
I really don’t understand. I’m from Hong Kong? China? Tourist! Tourist!
這對話持續了有五分鐘,她是個非常和藹可親的老婆婆,還結了個頭巾。她看起來的確像在和人正常地交流,不停說話,從聲調來猜測, 她由起初的疑問句變成後來的直述句。而我呢,一臉茫然,自說自話。我想她表達完了,溫柔地輕摸我的頭,然後竟親了我臉頰一下。她走後,我把手放在臉上,回憶突如其來的一吻,心情好了起來。
雨愈下愈大,是落狗屎那種了。我唯有折返。就在我回到鎮中心的時候,雨卻停了,天倏地放晴。這雨後陽光是我見過最美的。木屋、泥路、草地都因著剛鑽出來的太陽而閃爍。我興奮地拿起相機,內心祈求菲林能記錄這奇蹟般的情景。
我心滿意足地回到旅館。在房內休息一會後,便下樓到飯廳吃晚飯。看到空盪盪的飯廳,就只有一檯上擺放了一人晚餐,我覺得自己是活在cult片裡了。
「歡迎!」我把目光從豐盛的早餐移向面前的禿頭老伯。他有著龐大而佝僂的身驅,鼻子高聳帶勾。他說自己是意大利人,在這兒退休。他乾女兒是本地人,叫Maria,而旅館的名字由她而來。「我們很榮幸有一個從香港來的客人。但若你不介意,何否問你如何找到這個地方?」我便跟他解釋自己對Google Search的熱愛。他聽後由心而發地大笑,好!好!
原來旅館正在休息兩周,卻遇到了我這個魯莽的亞洲客人。但他似乎不介意我冒昧入住,更請我吃了他們自製的gelato。百無聊賴的我問他,這附近可有甚麼景點?他搔一搔頭,說好像有間博物館,你吃完我帶你去。
那兒也不算甚麼館,是一位當地老伯自個兒在家旁邊,搭了一間小木屋,把從區內搜羅的藝術品放進去。博物館無特定的開館時間,就看你的運氣,有沒有在主人在家的時候到訪。小木屋只有一百呎左右,卻擺放了滿滿的收藏,主要都是以木雕成的人像,不論男女,生殖器官都是誇大了的。
在往後的兩天,意大利伯伯和他的乾女兒把我當成他們家的客人,去哪都開車帶我去,怕我無聊。我跟他們去了買蘑菇、送朋友回山上的家、探訪教堂裡的牧師。
另外的時候,我就攜相機四處亂走。我也不怎麼在乎有沒有旅行團或景點,我更喜歡獨個兒徒步探索一個地方。看看山、看看樹,再看看人。